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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这一番话,虽是姜媪引导过的,但朱氏说着,说着,想到这几十年来自己的不易,忍不住也涕泪交加,声音哽咽,一度无法再说下去了,只跪在地上,流泪不停。
一旁钟媪面露讶色,示意房里仆妇出去,自己也悄悄退到了门口。
徐夫人起先神色冷淡。等朱氏说完了这一番话,注视她半晌,神色慢慢地,终于也缓和了下来,垂目默然了片刻,方缓缓地道:&1dquo;朱氏,你入我魏家之门多年,无功劳也有苦劳,我也并非完全未记在心上。非我刻意不与你亲近。从前你若也有这等认知,我何以会对你失望至此?盼你今日所言确系出自你心。往后多些智慧,则也是劭儿的福分。”
这些年来,朱氏还是头回遇到徐夫人如此肯给自己脸色,心里一松,忙掏帕子拭去面上泪痕道:&1dquo;婆母所言我牢记在心。往后我痛改前非,时时记取婆母教诲。”
徐夫人点头:&1dquo;有这样的心便好。起来吧。”
朱氏从地上起来,亲手端来托盘,送到了徐夫人的面前,陪着笑脸,小心地道:&1dquo;婆母这些天卧病,想必也无牙口吃东西。媳妇本想做些补品送来。只是补品又须以病后进补方为好。我便想着,婆母来自中山,中山出龙须面。家乡味道许对胃口。清早我便亲手擀面,做了这一小碗送过来。也不多,只几口。婆母吃吃看,合不合胃口。若好,下回我多做些。若不好,与媳妇说,媳妇改进。”说着打开了碗盖。
碗盏里,清汤还冒着热气。汤里卧了一小束面。细若龙须,根根相连。配上嫩芽青芦,看着十分可口。
徐夫人本无胃口。只是见朱氏殷勤看着自己的样子,想了下,道:&1dquo;也罢,是你一番心意。端上来吧。”
朱氏大喜,捧了碗盏就要送过去。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朱氏回头,见小乔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小乔怀中抱着猫咪,朝里快步径直而入,靠朱氏近了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是她没有抱牢,胳膊动了一下,还没看清,她怀里的猫咪竟朝朱氏飞扑了过去。朱氏猝不及防,惊叫一声,眼睁睁看着自己手里的托盘被飞过来的猫给扑翻了。连盘带碗,&1dquo;哗啦”一声,掉到了地上。
碗碎成了两半,那碗面也撒了出来,地上狼藉一片。
第78章
猫咪跳到地上,凑到残面上闻了闻,&1dquo;喵呜”一声,伸出舌头要舔的时候,小乔俯身,一把将它抱了起来,随即送到门口,放了出去。
她抬起头的时候,扫了一眼正等候在走廊里的姜媪,将她神色收入眼中,随即不动声色地转身,回到了屋内。
房里一下静了下来。
朱氏望着地上夹杂在碎碗片中间的那坨面,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猛地抬起眼睛,怒望小乔,便似要作,又强行忍着的时候,钟媪压下心中疑惑,忙先上前打了圆场:&1dquo;这猫儿实在调皮,也是被宠坏,抱手上也钻来钻去,方才眼见它自己竟就跳了出来,恰好打翻托盘。夫人莫怪。”
徐夫人望了小乔一眼。见她神色依旧坦然,仿佛若无其事,竟也不向朱氏解释什么,对她的这种反常反应,心中也感蹊跷。只也没往深处想。留意到朱氏脸色难看极了,想作,只大约在己面前,这才不敢的样子,暗叹一口气,心道&1dquo;心性终究还是偏于阨狭”,便开口道:&1dquo;罢了,不过一只无灵活物而已,打了便打了,你的心意,我领了。下回等我想吃,我再叫你做来吧!早上我也乏了,你先回去吧。”
朱氏心里暗恨小乔,疑心她是故意放猫打翻自己托盘,不让自己在徐夫人面前尽孝。只连徐夫人都这么说,语气分明带了些偏袒的意思,更是愤愤。脸上极力忍住,应了一声,告退后出去,和不断回头的姜媪一道离开。
钟媪叫了仆妇进来,收拾地上的残面连同汤汤水水。自己服侍徐夫人再躺回了床上。
小乔在旁看着,等那仆妇收好,要出去的时候,向钟媪道:&1dquo;阿姆可借一步说话?”
钟媪望她一眼,应了。告了徐夫人一声,二人便出了房。
一出房,小乔便命方才那个扫地仆妇将扫起来的残汤冷面一道带了,跟随而来。钟媪心下疑惑,忍着没问,只随小乔到了庭院的一处空地。小乔命仆妇放下残面先去。四下无人了,方道:&1dquo;阿姆想必方才看出来了,其实我是故意放了猫儿,撞翻了夫人手中的托盘。”
钟媪自然也瞧了出来。当时虽也疑惑,但还是出面打了圆场。见她主动提起,便道:&1dquo;女君为何如此?”
小乔径直道:&1dquo;我疑心这汤面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钟媪微惊。看向小乔:&1dquo;女君可知你这话中之意?”
小乔深深呼了一口气,道:&1dquo;我自然知道。不相瞒,我并无十分的把握。但既然有了疑心,出于祖母安危考虑,便是明知此举不当,少不得也先做了。”
钟媪望了她片刻,神色渐渐舒缓,点头道:&1dquo;女君做的是。但凡有疑,不管是否干净,都不能递给老夫人。女君平日也是极有章法的人。今日既然出手,又将我唤来,想必事出有因。女君请讲。”
小乔道:&1dquo;阿姆也知,我自进门后便一直不得婆母欢心,她身边那个得用的姜媪,更是处处挑唆婆母针对于我。我也不瞒阿姆,我知自己出自乔家,乔魏两家从前又有怨隙,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便让我的辱母结交东屋里的黄媪,委她平日多留意姜媪动作,若有异常,便来相告,也好早做准备。便是数日之前,黄媪来报,称姜媪悄悄从后门出了府邸,去了城西的李姓乡侯府中,侧门不走,偏也从后门入,不过盏茶功夫便出来,行迹诡异。我打听了下,婆母与那位乡侯夫人平日应当无多大的往来。我便上了心,委人留意那位乡侯夫人。便是今早,得到消息,称乡侯夫人手头藏有来自身毒国的奇绝蛇毒,一滴便可毙命。想到姜媪竟可能瞒着夫人与那乡侯夫人私下往来,我心中不安,匆匆赶回了家,往这边来时,恰好见到姜媪人在门外,又见婆母正递吃食给祖母,唯恐万一有个不好,一时情急,也未多想,便纵抬猫儿出去,打翻了托盘。”
随了小乔的言语,钟媪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小乔道:&1dquo;阿姆,方才我也说了。我并不知晓姜媪去乡侯府上到底是否取了蛇毒回来,即便取了,她要药倒何人,我也无从得知。方才一切只是我的直觉罢了!是故我也不敢在祖母面前声张,只将阿姆唤了出来说话。不管这碗面是否干净,这个姜媪,往后阿姆定要留意才好!”
钟媪盯着地上那坨收在簸箕里的残面,忽然拿了,快步走到庭院角落那只养了金鲤的碗缸里,将残面连同汤汁一并倒了下去。
小乔上前,屏住呼吸,和姜媪一并,睁大眼睛望着。
缸里金鱼见到投食,起先游来争相啄食,片刻后,游水变的迟缓,再片刻,一只,两只,里面的五六尾养了多年的大金鱼竟都慢慢浮上水面翻了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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