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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津舸愣了愣,一瞬间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揉了揉眼睛,他看着齐管家的脸,慢慢点头:&1dquo;我知道了,我这就收拾东西。”
半个小时之后,梁津舸在大厅里看见陈当好。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没化妆,肤色白皙的近乎病态。她从楼梯上走下来,头都束到脑后去扎成马尾,少了妆容,陈当好眉眼变得很淡,也或许是她一夜没睡,神色倦怠。
就像回到他们刚刚见面的时候,她斜倚在阳台上抽烟,眼底死气沉沉。梁津舸从桌边站起来,碍着齐管家也在,他礼貌地同她打招呼:&1dquo;陈小姐,没事吧?”
陈当好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梁津舸帮她拉开一把椅子,示意她过来:&1dquo;吃点东西再走。”
她又点点头,往餐桌这边走过来,走到梁津舸身边了,又摇摇头:&1dquo;不吃了,我想快点走。”
&1dquo;现在出太早,七点的火车呢。”
&1dquo;那就去火车站等着。”
&1dquo;里面冷,人又杂,在家里等着不是更好吗?”
&1dquo;那你们在家里等着,我自己先走。”
陈当好说着就要转身,被梁津舸拉住:&1dquo;好了,吃完饭再走。”
他在耐着性子包容她的无理取闹,陈当好自然知道,可是眼下她是真的连一滴水都咽不下。眼睛有点酸疼,她在这几个小时里想了很多,却现无论如何,摆脱季明瑞都是难上加难。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再哭不出,轻轻挣开梁津舸的手,她转了身走到沙边坐下:&1dquo;我不想跟你吵了,那就等到点再走。”
从陵山回陈当好的老家,需要经历四个小时的火车和两个小时的大巴。冬天山路不好走,大巴车开的摇摇晃晃,周围景色从城市到乡村,触目所及都是一片白雪。从车窗往外看可以看见田间小路,被大雪覆盖的田地静谧而纯洁,陈当好侧着脸,想起自己曾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山村本赋予她单纯,而她把它弄丢了。
她又想起刚刚上小学的那一年,村小离家里有半个小时的路程,夏天还好,冬天上学就成了一件苦差事。早上七点半就要到校,为了有足够的提前量,爸爸常带着她不到七点就出。那时候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看爸爸在脸盆里倒上刚烧好的热水。
没有妈妈,爸爸手笨,不会给她扎其他孩子都有的漂亮的羊角辫,陈当好觉得自己坐在同学中间好自卑,爸爸看出她的心思,每天早上还要花十几分钟笨拙的给她扎头,或者买漂亮的蝴蝶卡逗她开心。学校里大家都吃五毛钱的冰棍,她只吃得起两毛钱的,因为那时候爸爸根本不知道还有五毛钱这么贵的冰棍。于是陈当好偷偷攒着那些钱,别人每天一根,她就两三天一根,买不起贵的,也不想拿便宜的凑合。
她曾经觉得这些旧时光是她的耻辱,是她不能和别人提及的自卑。可现在车子拐了弯,距离她生活的那座小山村越来越近,她忽然明白,在爸爸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已经给了她最好的一切。他亲手把她送出小山村,亲眼看着她上了大学,他以为自己的宝贝心尖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
闭上眼,陈当好深吸口气把眼泪忍回去。
他们回来的还算及时,她没有操办丧事的经验,同村的伯伯叔叔倒是热心,里里外外跟着一起忙活。陈当好以为自己会哭,但其实没有,火化之前,按规矩站在遗体面前告别,她神色平静的令人意外,梁津舸站在人群外,远远凝视她,见她嘴唇动了动,然后缓慢的对着遗体鞠了一躬。
他看出她在说,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究竟包含着什么,大概只有陈当好自己知道。丧事后按照惯例要摆桌宴请客人,梁津舸和齐管家作为朋友也在席间。陈当好坐在桌边神情恍惚,梁津舸低了头,悄悄在下面握住她的手。
他想起父亲去世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孤零零的坐在人群中,或者追溯的再早一些,回到童年母亲不在的时候。梁津舸从来都知道失去亲人是怎样的孤独,可眼下,他再怎么清楚,也无法替她分担一丝一毫。
&1dquo;当好有出息呀,现在都在城里定居啦,我上次打电话,你那个男朋友态度可真好,还说有什么事尽管找他帮忙。”分不清是姑姑还是婶婶的人坐在桌边滔滔不绝,话题终于转到陈当好这里。她抬起头,轻轻挣开梁津舸的手,坐直了身体看向说话的人:&1dquo;上次?”
&1dquo;就是你爸爸刚生病的时候啊,”女人越说越兴奋,目光在梁津舸身上转了转:&1dquo;你带回来的人你怎么也不介绍一下,这是你城里的男朋友啊?”
&1dquo;不是,只是朋友。”
&1dquo;男朋友怎么不陪你回来呀?”
陈当好心下烦躁,不明白她为什么死抓着这个话题不放:&1dquo;他忙。”
&1dquo;是呀有钱的男人都忙,给钱就可以了,你爸爸上次生病他出手别提多大方,也就是你爸那个老古董还因为这事气的不行,他这个人死脑筋真的是&he11ip;&he11ip;”
&1dquo;我爸生气了?”陈当好眼神变了变:&1dquo;他怎么说的?”
&1dquo;哎呀不就是那些话嘛,说这样的男人不可能白给钱你肯定是跟人家在一起啦,说你自己去了城里容易被骗什么的,那些钱他真是一分都不肯要&he11ip;&he11ip;”话说到这,旁边坐着的男人忽然在她胳膊上狠狠撞了一下,女人知道自己说多了,噤声半晌,伸手在陈当好肩膀上拍拍:&1dquo;不过你不要在意这些,村里谁都知道陈家丫头最有出息了,不仅上了个城里的大学走出了咱们这个穷山沟,还找了个有钱的男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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