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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笑道:“我在三清山修练之时,习得一个站着睡觉的法子,便传于你如何?”陈天识大是奇怪,道:“站着也能睡觉吗?”道士哈哈大笑,道:“我不仅能够站着睡觉,还能一只脚站上十个时辰,决不磕碰跌落一下。我看你腿力不济,先可双足靠着墙壁,待这法子纯熟了,若是困乏,无论是在哪里随意一站,皆可安然入睡。”陈天识摇头道:“这法子我先前就试过了,行不通。”——
道士道:“不过是你不曾得到要领罢了,你将我的口诀记好了。”张口诵道:“真息本源,脐下气海,一寸三分,相守莫忘。凝而不滞,若即若离,绵绵温暖,静静不急。”陈天识默默记忆,一共得了二十句。道士详细讲解了一遍,笑道:“你回到了家中,便依照这个法子睡觉。初时睡不安稳,渐渐熟练,便可逍遥惬意,比躺在床上不知要舒服多少倍。三日后再来,我还有一幅好画。”——
陈天识闻言大喜,躬身道谢,说道:“不知道长的法号,怎样称呼?”道人笑道:“我唤做南毕远,乃清薇道人。”陈天识原路返回,依旧是翻越后院的护墙,悄悄匿入房中。又寻着一块墙角,念诵口诀,不觉沉沉睡去,醒来之时,天色已然大亮,双足麻痹不堪,反倒欢喜:“这法子果真有效,若是以前,我站上一夜,便是半刻也睡不着的。”听
见外面家丁招唤,打开房门——
陈员外陪他吃了早饭,唤上陈伯,一并往铜云斋赶去,要刘师傅考量招式。陈天识虽然不曾认真习练,但他的记忆甚是高强,想起书上的记载,便依葫芦画瓢,有模有样地比划了几招。刘师傅伸脚轻轻磕碰一下,陈天识立足不稳,顿时跌在地上。陈员外大失所望,叹道:“你每日翻墙跳院,这腿力好得很,如何今日被人家轻轻推搡,就倒了下去。”——
刘师傅笑道:“无妨,无妨,今日起,少爷白天练些基本功,晚上再学习招式,若是用心,很快就有进步。”陈员外道:“他果真用心,也不会叫我如此生气了。”于是往地上刨了一个土穴,在陈天识两腿各自缚上五斤重的沙袋,要他来来回回地跳上一百次;又要站桩,臀下放上小半柱香,香燃尽之时,才能站起;如此种种,一天下来,陈天识苦不堪言,忖道:“再要这般下去,我就要累死了。”——
陈员外心中另有一番主意,道:“以后每六日,将床铺给你搬回一次,所谓能吃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四书》、《五经》的功课少不得,武功也一样要练。”陈天识暗暗乍舌,第二日晚上,随意翻了翻书册的招式,渐渐困乏,便轻轻呼吸吐纳,意念存于腹下气海,半分清醒,半分睡眠,天亮之时,双足依旧麻痹,但是比前一夜却好了许多,
不由笑道:“这法子我若是纯熟了,爹爹便永远不肯将床还我,我也不怕。”——
第三日晚上,他如约来到铁匠铺外。道士早已在那里等候,看见他来,笑道:“这几日你可睡得安稳?”陈天识道:“既然站着能睡,坐下岂非更好?”——
南毕远笑道:“自然也有坐着睡觉的法子,只是需双腿盘膝,习惯之后,身轻如燕,好象在大桶里面洗了一个热水澡一般。至于呼吸的法门,那还是一样的。”便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左足盘起,以足背贴于右腿内侧,又将右足盘起,以足背贴于左腿内侧,头正身端,微微含胸收腹,却不能过,尚要拔背挺腰——
陈天识笑道:“原来是这佛道两家打坐的姿势,都是一样的。我也曾在承庵庙念经打坐,这等盘膝,还难不到我。”——
南毕远看他坐着,喜道:“妙哉,妙哉,你且试试口诀,可能呼吸自在?”陈天识听他念诵,闭目沉思,初时只觉得一口气息到得胸部,就不能下去——
南毕远微微一叹,道:“用意执著,但是不可强硬。”陈天识恍然大悟,以意导气,渐渐顺利通畅,一股气息在腹中缓缓翻腾,温而不烈,暖而不灼,竟是如痴如醉,不知身在何处。待清醒过来,已是五更之天——
南毕远笑道:“如何?”陈天识只觉得精神抖擞,喜道:“果真比站着睡觉好。”眉头微蹙,道:“
可惜天色即将大亮,不能赏鉴道长带来的字画。”南毕远抚须道:“不碍事,三日之后,你再来就是了。”飘然离去,瞬间没入树林之中,不见踪迹——
以后隔三岔五,到了半夜三更,陈天识便来到铁匠铺外,说道被刘师傅逼迫,要练什么基本功云云,南毕远不以为然,道:“我探你气海真气渐渐充盈,索性再教你一个法子,能够轻易驱除疲劳。你若是能够依法修练,莫说一个刘师傅,便是十个刘师傅,也奈何你不得。”陈天识咦道:“不要贴膏药吗?”——
南毕远解开他的衣裳,见他身上贴满了狗皮膏药,哭笑不得,道:“不要吃药,也不要贴药,是药三分毒,你好了酸涨,却有平添其他的一些毛病,得不偿失。”——
于是又说气海叫做下丹田,还有胸口的中丹田,与眉心之间的上丹田。教他如何依凭意念,将下丹田的气息缓缓引向酸涨疼痛之处。陈天识回到家中,打坐吐纳,不仅摔跌青淤好得极快,就是力气也大了不少,跳坑站桩,皆不似以前那般劳累。有时刘师傅使坏,偷偷推搡磕绊,都不能让他跌倒,偶尔反应得快了,不等老师出手,已然轻轻避过,只惊得刘师傅进退两难,不禁目瞪口呆,暗暗称奇。陈伯回去详细禀报,陈员外大喜,笑道:“他习武多时,如今总算是有些进步了。”——
这一日深夜,陈天识
正与南毕远交谈,忽然听见林外隐约传来呼啸之声。南毕远脸色一变,道:“小兄弟,有恶人来了,你我且到那屋中躲避一时。”揭开旁边的一扇窗子,纵身跃了进去——
陈天识心中大是奇怪,暗道:“哪里来的恶人?”跟了进去,反身将窗子轻轻合上,二人便贴着门缝向外窥探——
不多时,林中走出一个老婆婆,形容消瘦,眼睛深凹,夜色之下,虽然看着弱不禁风,却又说不出的诡异。她的服饰颇为华贵,手上的一根龙头拐杖,口中衔着一颗极大的珍珠,神色茫然,唱道:——
“园林晴昼春谁主。暖律潜催,幽谷暄和,黄鹂翩翩,乍迁芳树——
观露湿缕金衣,叶映如簧语。晓来枝上绵蛮,似把芳心、深意低诉——
无据。乍出暖烟来,又趁游蜂去。恣狂踪迹,两两相呼,终朝雾吟风舞——
当上苑柳农时,别馆花深处,此际海燕偏饶,都把韶光与。”——
南毕远低声道:“小兄弟,这是什么歌?”陈天识道:“这是宋代诗人柳永的一首词,唤做《黄莺儿》。”心中暗道:“想不到这婆婆诺大的春秋了,犹然如小姑娘一般,含情衔意。”却听她又唱道:“——
“景萧索,危楼独立面晴空。动悲秋情绪,当时宋玉应同——
渔市孤烟袅寒碧,水村残叶舞愁红。楚天阔,浪浸斜阳,千里溶溶——
临风想佳丽,别后愁颜,镇敛眉峰
。可惜当年,顿乖雨迹云踪——
雅态妍姿正欢洽,落花流水忽西东。无憀恨,相思意,尽分付征鸿。”——
南毕远连连摇头,道:“她韶华早已逝去,如今满头华发,还惦念着什么‘宋玉’?”陈天识轻声道:“这也是柳永的词,唤做《雪梅香》。”南毕远喟然一叹,道:“想必这柳永也是个风流之人,否则什么山水风光不写,都是些艳词娇语?”陈天识嘻嘻一笑,应道:“他虽然仕途不顺,倒是风流的很,所些的各首诗词,都被香艳歌楼传唱。”——
却看南毕远嘴角一撇,哼道:“原来如此,幸好不曾当官,如若进仕,也定然是个贪官。”陈天识咦道:“却也未必。”——
南毕远低声道:“如何未必,要是当了皇帝,就跟那宋徽宗一般,沉湎女色,结果把江山丢了,把皇位丢了,把自己儿子也给丢了,然后凄苦一生,病死于荒野漠城。”——
门外老婆婆唱完,大声喝道:“你们还不出来吗?”陈天识一惊,暗道:“这老婆婆好厉害,我们偷偷藏匿于此,小心谨慎,不想还是被她发觉了。”方要起身,一只手臂被南毕远按住,使将一个眼色,示意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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