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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姮只觉得自己白忙活了一场,她眼睁睁看着太子登上玉辂,前后排开仪仗。近侍来请她还宫,她疲惫地道“你去告诉刘霖,晚间还有一场法事要做,我得多留一些时辰。”
近侍自去传话。不一会儿,果见太子仪仗逶迤行出陵寝。吕姮欲哭无泪,一整日,她都谨小慎微地随在太子身后,察颜观色,殷勤服侍,在她的筹划及监理下,敬懿皇太子妃祭祀典礼在规制内已达最盛,这般用心却换不来太子一句赞许的话或是一个认可的眼神。她站在神道上,深深的冷寂就要将她淹没。
顾筠儿并未同太子一道离去,她来到吕姮身边,讨好地道“娘娘劳累多时,臣妾愿陪您一起完成法事。”
吕姮强笑道“我见梅选侍的车驾早跟着太子走远了,可见还是你最贴心。”
太子仪仗刚过,岔道上便行出一辆马车,朝着陵寝方向驰去。
夕阳的余晖洒满远山,马车拐入陵寝,停在神道尽头。盈月从车上跳下,伸手扶下素衣清颜的妙弋。常苾的忌辰,妙弋不会忘却,她有意等在祭典结束后,太子的玉辂走远了,才出现在太子妃陵。
神道两旁的石马,石象见证着每年一度的盛大祭典,随着天光渐渐暗去,白日的喧嚣落尽,一切复归沉寂。祭典上陈列的各色祭品还在,墓碑下仍有焚化祝文的痕迹。妙弋敬立碑下,焚香祷祝,再与盈月一同烧化纸钱。
妙弋虔心默念起《大悲咒》与《往生咒》,孰料,吕姮已在暗中关注起她的一举一动。
当顾筠儿从吕姮口中得知墓碑旁的女子便是徐妙弋,她脱口而出道“娘娘,臣妾之所以被降为选侍,跟她可是有莫大的关系,咱们可不能轻易放走了她。”
吕姮看着她眼中仇恨的光芒,计上心来。
守陵卫们先是把那车夫放倒,捆缚个结实,接着从各处将妙弋主仆二人围住,吕姮在护卫们身后现身,露出了极阴沉的笑意,道“徐小姐,别来无恙。”
妙弋见吕姮竟还留在陵寝,又调来了守陵卫,便知她来者不善。顾筠儿冲妙弋道“任她是名门闺秀还是皇亲贵女,见了太子妃便该跪拜行礼,如何拜得先太子妃,却怠慢了我们娘娘,这分明是大不敬。”
妙弋看了眼顾筠儿,虽未见过,看衣着打扮也猜出此人应是东宫妃嫔,她携了盈月行了拜礼,刚要起身,只听顾筠儿又道“娘娘还未叫你们起来,怎么这么没规矩?”
吕姮道“这位是太子身边的顾选侍,徐小姐还未向她见礼。”
顾筠儿趾高气昂地看着妙弋,等着她来参拜,不料妙弋却站起身,不卑不亢地道“大明律中没有哪一条规定皇亲贵女需要向东宫一位选侍行跪拜之礼的,我若向她行此大礼,才是逾越礼制。”
顾筠儿觉得自己受到奚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吕姮看在眼里,不紧不慢地道“我倒是忘了,既如此不跪也罢。只是,你错过敬懿皇太子妃的祭典,偏在祭礼后法事前行祭祀之事,此举已是破坏了规制礼法。顾选侍,你看该如何处罚她呢?”
顾筠儿按先前同吕姮商议好的对策说道“臣妾之见,当罚她跪在敬懿皇太子妃墓前,抄写《女戒》与《女训》各十遍,以儆效尤。”
妙弋见她二人一唱一和说的热闹,倒觉好笑,道“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盈月忿忿不平地道“我家小姐与敬懿皇太子妃自幼熟识,素闻她身居东宫之时,上和下睦,为人所重,从不会肆意捏造罪名,诬陷良善。”
吕姮认出这巧舌如簧的婢女正是曾在古玩店中与她针锋相对过的小丫头,今时不同往日,她已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沉积许久的仇恨在这一刻爆,她疾言厉色地道“侍卫,拿下这个目中无人的丫鬟!”
守陵卫得吕姮暗中吩咐,早已摩拳擦掌等在一旁,此时得了指令,瞬时将盈月横推倒拽,将一柄尖刀架在她颈前。
妙弋惊诧异常,想要来救已是不及,这才觉出守陵卫怕是已得吕姮教唆。为保盈月周全,她道“太子妃,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大可不必同我的侍女计较,你别伤她,我即刻领罚。”
顾筠儿冷笑道“徐妙弋,为何非要兵戈相见才服软,不识时务。你且跟我去取笔墨来。”
妙弋对盈月交代道“别同他们理论,保全自己。”
守陵卫押了盈月,妙弋随在近旁,众人跟在吕姮和顾筠儿身后往宫室方向行去。
那走在队列末的一名侍卫冷眼旁观着,当他听闻顾选侍唤出那徐小姐之名后,当即洞察了一切。这侍卫曾深夜醉酒,睡倒墓室之后,他无意偷听到太子对着墓碑倾诉衷肠,因此对徐妙弋这个名字并不陌生。看来东宫后妃似要合起伙来欺侮太子所爱之人,他隐隐觉得该做些什么,他早腻烦了这护陵的差事,说不定这是他翻身的大好时机。
吕姮端坐在内殿中,侍卫将盈月按倒在她脚踏前方,她对妙弋道“你身边的丫鬟不知礼数,便知你平日里约束不严,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替你管教她一番。这话说多了,难免口干舌燥,可否劳动徐小姐替我倒杯茶来。”
盈月又气又急,挣了两挣,被身后侍卫拧紧了手臂,痛得钻心。妙弋见了,只得隐忍不,上前提了桌上的茶壶,倒在瓷杯中,双手奉给吕姮。
她缓缓伸手接过,道“徐小姐千金之躯,应是从未做过这下人的活计吧,不对,前些日子,我在太子书房外见到一个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太监,我还纳闷,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其实,你何必假扮作小太监去伺候殿下,还是,殿下就喜欢你这样偷偷摸摸的?”
妙弋强按下怒气,她只怕欲盖弥彰,越描越黑,干脆缄口不语。吕姮见她竟不屑置辩,更加恼怒。她虽控制了盈月,对徐妙弋却仍有忌惮,她扬声道“顾选侍,笔墨纸砚可备好了?”
顾筠儿在侧室内道“还请徐小姐移步过来拿取。”
妙弋不知是计,走向侧室轻推开半掩的木门,门后早藏匿下一名侍卫,就在她推门的当口,那侍卫猛然力将门合闭,她右手手腕不偏不倚被夹了个正着,一阵剧痛令她痛叫失声,她将全身之力推向门板,想要抽出右腕,门内的顾筠儿咬牙切齿,重重地施力反推,鲜血渐渐染红她的衣袖。
盈月只恨自己力弱,被压制的动弹不得,她朝吕姮凄厉地道“要杀要剐你冲着我来,敢伤我家小姐,太子殿下轻饶你不得!”
吕姮见她竟敢对自己叫嚣,还搬出太子威胁于她,高扬起手朝她面上打下一记耳光,末了还揉了揉微微作痛的手掌。
门外那名守陵卫听到殿中传出的动静,情知贻误不得,他悄然隐入夜色,摸上一匹快马,直追太子仪仗而去......
木门开时,妙弋紧捂着右腕跌坐在地,顾筠儿从侧室出来,将文房用具往她面前一放,道“徐妙弋,快去敬懿皇太子妃墓碑前跪着领罚吧。”
妙弋抬眼怒视着顾筠儿,她心虚怵,慌忙走向吕姮。盈月见妙弋腕上出血,哭道“小姐,你不该管我,是我拖累了你。”
妙弋将锦帕绑在伤处,左手捡起文房品,走到吕姮面前,道“我只有一个请求,盈月不能少一根头,否则我不会同你们善罢甘休。”
太子的玉辂戛然停下,刘霖从带刀侍卫口中得到了令他震惊的消息,破例将守陵卫带到了太子面前,那守陵卫跪在玉辂下,朝上禀道“太子殿下,小人乃敬懿皇太子妃陵守陵卫汤骋,徐姑娘被继妃娘娘胁制,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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