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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放心,这个我自然晓得。”厉兰妡半推半赶地送她出去,总算舒了一口气,她本来担心傅书瑶不依不饶,那时候倒不知如何应对,谁承想她这样温和知礼——话说回来,她什么时候不温和知礼呢?
萧忻是在两日后的清晨醒来的,彼时厉兰妡正伏在一个靠枕上呼呼大睡——过度的疲倦使她这一觉异常香甜。
萧忻看着这个年轻的女人,她是他母亲,虽则他对她总有一种距离感,可是见她这样悉心照料自己,蓦然却有些不忍心。他轻轻翻了个身,待要自己下床唤人,厉兰妡却已经被惊醒了,欢喜道:“忻儿,你总算醒了。饿了吧?母妃让人为你做吃的来。”
萧忻本想说自己不饿——病中的人本就不容易觉得饿,看到厉兰妡脸上热切的神情,最终却软软地道了一声:“好。”
红枣粳米粥炖得烂烂的,散发出热腾腾的香气。厉兰妡小心地将粥中的姜丝挑去——几个孩子这一点遗传了她,都不爱吃生姜,不过论起暖胃驱寒,姜却是最好的补药。
厉兰妡小心地吹温,方用小勺慢慢送到萧忻口中,看着他乖巧地饮下,一边道:“你病的这几日,除了我跟你父皇,许多姨娘们也都来瞧过,你姐姐也担心得不得了,大家都巴望着你赶快好起来呢。”
萧忻随口问道:“傅娘娘有没有来过?”
厉兰妡手上一滞,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喂送,她愉快地撒了个谎,“她没来。”
萧忻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厉兰妡有些不忍,只得道:“你傅娘娘的身子也不大好,怕过了病气给你,也怕你过了病气给她,所以不敢来。”
她沉思一回,还是将碗盏放在一旁,按住萧忻瘦小的两肩,郑重道:“忻儿,不要被别人的表象所迷惑,有些看着对你好的人,未必真心为你好。”
萧忻怔怔地看着她,厉兰妡及时地举出实例,“你瞧,应娘娘对你好吧,可她却能因一己私怨将你推入冰冷的湖水中——虽说其中多半因母妃的缘故,可你看,外表敦厚的人也有可能做出不轨之事,谁都轻易相信不得。”
她虽没有明说,萧忻毕竟早慧,立即听出她暗指傅书瑶,立刻道:“母妃的意思是,傅娘娘也可能和应娘娘一般害我,可母妃您自己呢,您就一定会真心对儿臣好么?”
☆、第62章
“会,”厉兰妡坦然与他童稚的双眸对视,“因为母妃与你有血脉的联结,这一点谁都无法分割,就好像你姐姐对你的关心一样,不希图任何回报,因为你是我们最重要的人,天生如此,永不更变。”
这样的道理对于一个小孩子终究是难以理解和消化的,萧忻有些微的沉默,“可是傅娘娘的确对儿臣很好。”
“母妃没说她对你不好,母妃也没说她就是母妃所指之人,母妃只希望你多留一份心眼,无论旁人是否对你抱有企图,你都该抱持适当的戒备之心,因为你不仅是母妃的孩儿,也是你父皇的儿子,你无法预料到今后会担当怎样的重任。”
这句话的意思更厉害,萧忻的小脑瓜吃消不住了,厉兰妡看到他苦恼的神情,知道自己言之过急过早,只得摸了摸他的后脑勺道:“这些话你记在心里就好,不必费心去想,日后渐渐会明白的。”
可巧明玉蹦蹦跳跳地端着一屉子糕点进来,嘴里还衔着一块,口齿含糊地道:“忻儿,这是兰妩姑姑亲手做的,咱们一起尝尝吧。”兰妩不仅能吃,也能做,手艺更是不差,只是生性疏懒,轻易不肯动手。这回是耐不住明玉百般请求才答应下来——明玉的要求一般人很难拒绝呢,看着她那张红红的脸颊,什么狠心的话都说不出来。
不待萧忻回话,明玉已经自发地坐到床边,两人分糕争饼,其乐融融。厉兰妡在一旁看着,觉得非常之好。
她轻轻起身走到门边,免得那姐弟俩以为自己要与他们争食——他们更不好意思不给。
兰妩也在门外走道里立着,手上沾了不少面粉的白颗粒,她轻轻搓着掌心,笑容满面,“明玉公主和忻皇子真是亲厚,寻常人家都不见得这样好呢。”
“忻儿与我大约也能比从前好些。”厉兰妡笑道。
兰妩叹道:“娘娘这些日子照顾大皇子不眠不休,便是铁人也会感动呢,何况大皇子幼子心肠。”
不止是这样,应婕妤的事也是一种变相的告诫,萧忻年小却不糊涂,既然应娘娘会露出獠牙,焉知傅娘娘某日不会撕破面纱,她们可都是宫里的女人,也都是他父皇的女人。
谁也不会想到,厉兰妡其实一直在暗中遣人保护萧忻,不然不会救起得那么快,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萧忻的落水也带有故意为之的因素,为了使他认清真相——因为厉兰妡对他寄予厚望,本朝虽然讲究选贤举能,长子立储的压力总要小些,倘若真有那日,萧忻将成为她晋升的强大阶石。
应婕妤的死没有在她心上留下太多的印象。这是她第三次经历死亡,白婕妤私通被戮,贾素莺误服毒花,前两个尚且有理有据,应婕妤简直是被自己蠢死的——虽说她的死有某种好处,譬如调和了厉兰妡和萧忻的母子关系。然而应婕妤的死的确是一场笑话,害人不成也罢了,偏偏还来个畏罪自尽,什么好处也没有落到。
不过,也许她并非自裁呢?厉兰妡心念一动,立刻将兰妩叫来,“你去漱玉阁将琼枝请来,就说本宫有话问她。”
调查的结果令她颇感失望,应婕妤竟真是自己上的吊——这女人的胆子太小,连害人也是一时兴起,落后却越想越怕,想着与其获罪受罚,不如自己给自己一个痛快。
说不定她早就厌倦了这种默默无闻而又憋屈无比的生活,所以用死做了解脱。
厉兰妡定一定神,道:“琼枝,你以后就留在幽兰馆伺候吧,兰妩,你附耳过来,我有话吩咐你。”
没过多久,宫中就流言四起,都道应婕妤作出那桩耸人听闻的罪案之前,曾经到墨阳宫去了一趟,过了好半天才出来——那传话的人说得有声有色,连出去的钟点,应婕妤穿的什么衣裳,头发梳的什么式样,身上戴了哪些首饰都记得一清二楚,倒好像亲眼所见似的。
如此一来,众人不禁都将两件事联系起来——想想也是,应婕妤不过是一个位卑无宠的婕妤,便是害死皇长子又有何用,反观甄贵妃身居高位却无子嗣傍身,厉昭仪正是她的劲敌,若说甄贵妃授意更说得通。更有那好事者揣度出应婕妤并非甘心自尽,而是那幕后指使之人惧秘密泄露而杀死了她,或者逼迫其自裁,以不留后患。
这消息愈传愈烈,搅得满城风雨,几乎人尽皆知。甄玉瑾不意这把火竟烧到自己身上,又气又臊,待要抓住那散播流言之人杀鸡儆猴,偏偏满宫里都在传,根本不知谣言的发祥地在哪。
楚美人一向多嘴爱凑热闹,在早会上便趁机提起此事,甄玉瑾狠狠剜了她一眼,厉兰妡却和婉笑道:“美人也信了这些闲话么?贵妃娘娘貌美心慈,怎么会作出这样的事呢?美人要说只管说去,我是不信这些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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