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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让陆家的两兄妹上前来,只问陆参:“你自己用不用五石散?”
陆参讷讷地说不出话来,更不敢去看还躺着不能动的王慕之,他回答不出的原因众人都知道,王慕之毕竟不算太笨,这会儿恨不得瞪着眼睛咬死他。曹姽点点头,讽笑道:“原来你自己不用,却让吴王用?”
当下便以违背律令,以在都城贩售五石散罪名论处,这贩售远比服食的罪名还厉害,陆参当即被格去头冠以及官服,待他要分辨自己并无贩售只是为吴王求购,不知被哪个侍卫脱下来的臭袜子塞了嘴。
曹姽按按额角,看着陆亭君,她在想这女人含在眼角那滴要落不落的泪什么时候才能掉下来,这样悬着真是一种天大的本事,她掀了掀嘴唇意兴阑珊问道:“多久了?”
陆亭君看看王慕之,嗫嚅道:“前年冬日……”
“一年多了啊……”曹姽喃喃道,便看向王慕之:“陆亭君也未见有身孕,吴王你生不出?”
室内一片死一样的寂静,荀玉更加仇恨地瞪着王慕之,好像他不但是个毫无节操的人,还是个身有残缺的男人,浪费了至高无上的陛下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曹姽当然是故意的,她曾经和王慕之轻松生下两个儿子,她和王慕之自然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陆亭君。
但这些事情已经都不重要了。
曹姽想到的是昨晚王道之匆匆入宫求见自己,自从窥伺到了别人隐秘的心意,还是和自己母亲有关,曹姽见到王道之就不大自在,但是心却放下了大半,王道之进宫的原因无他,只是为了问问皇帝要不要再找个男人。
☆、第106章
曹姽难得怔楞了一下,待到想明白王道之在说什么,不由面上发窘。王道之既然还来征询自己的意见,就大约知道自己心里是有了人选,因此试探皇帝的态度来的。曹安身为皇太子虽然予王家是天大的好处,然而若是曹姽无子,皇室里只有那么一个瞎眼继承人,总难免被天下人诟病。
何况曹姽并不只想做个守成之主。
荀玉是不放心王家的人接近皇帝的,兼之王道之还有为吴王求情的嫌疑,因此并没有对这番话避嫌。见太师竟然不顾吴王的立场,奉劝皇帝纳新宠,荀玉不由地便挑了挑眉,下意识就觉得这太师为了谄媚皇帝,就是连父子人伦情义都不顾了,当下就出声讽道:“那吴王可是太师的亲子呐!”
惹得曹姽不由自主地轻咳了一下,却并不方便表态。
王道之与荀玉并不陌生,他初遇那个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的时候,她身边跟着一个垂髫年纪、相貌清秀的双寰婢女,便是这荀玉。荀玉出身大族旁支,也是个有眼界的女子,只是终生侍奉内宫,如今年纪老大,性格颇有点偏执而古板。
因此王道之也不以为忤,反诘道:“陛下可也是先帝亲子?”
荀玉不语,王道之那点小心思,从她十多岁跟着先帝开始,也有隐隐约约的察觉。先帝身为一个女子,战功固然彪炳,慕容傀的鲜卑兵再是强大,但是要降服天下士族与百姓的人心,非得倚靠众人马首是瞻的太原王家不可。
这世上但凡一切事情的根由,不是为情,就是为钱,除非王道之得了失心疯,而王氏显然不缺钱,荀玉抖了抖嘴唇,于是保持了缄默。
曹姽见唯一可以在这件事上发话的长辈也同意王道之的意思,心里顿时“扑腾扑腾”地跳起来,只是那人如今并不在眼前,母亲临终之前秘密召见自己和阿揽也是极为机密的事情,并没有让荀玉知道,而曹致弥留之际,荀玉显然也是大为神伤,并没有留意此事。
她便出口为之缓上一缓:“吴王不检点,朕心也甚痛。”曹姽板着脸,知道王道之在看自己吹牛,不过荀玉还什么都不知道:“然而朕是一国之君,怎么也得存下些脸面,没有陪吴王一道受过的道理。吴王的封诰保留,俸禄食邑也照旧,只是朕不可能再待他如初。至于太师所提的纳选新人,朕不过方才除服,孝期届满,也不应急于一时,此事当从长计议。”
曹姽、王道之及荀玉达成了共识,因此第二天关起门来审问的时候,所待解决之事不过是如何惩罚王慕之和陆氏兄妹,只是那陆参竟比曹姽想象中还要阴险而小人。曹姽与王慕之前世爱恨纠葛,今生不过是不闻不问,权当路人;那陆参与王慕之空有称兄道弟的情义,转头来却拿五石散害了王慕之。
五石散虽风靡于高门权贵,到底却是毁人的东西。难怪近年王慕之总能得到佳句美文,传颂建业,想来也是五石散的激发,裸~奔、女人和灵感,就是五石散行散的方式,但真相却是以生命为代价。
曹姽微微叹了口气,王慕之终究没有避开这样的命运,也没有得到曹姽这样转头重来的机缘。从前他们一个乖张,不堪为帝;一个浅薄,三心二意、轻信人言。东魏交到这样两个人手上,却是黎民百姓的深重苦难了。
她闭了闭眼,朝王道之点点头,便对躺在榻上因棒疮而起不来身的王慕之道:“吴王,朕仍然希望你能从此断绝五石散,那物事只可得一时之快,终非长久之计,甚而可误人性命。太师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若有个好歹,岂不是予孝道有碍?”见王慕之脸上流露出悔恨来,曹姽又加了把劲:“再者若五石散真是陆参所说的好物,怎不见他自己也用?吴王若是不信,待你可以起身,朕准许你去大理寺见陆参,召集人按着他强用五石散,你且看他用不用?”
曹姽话音一落,室内响起一阵轻轻的哽咽声,曹姽循声望去,见是被众人已然遗忘的陆亭君,她见自己赢得了注意,深深拜服下去才恳求道:“求陛下饶了我阿兄吧!”
“你自身难保,还替旁人求情?!”荀玉喝止她。
陆亭君眼圈一红:“阿兄怎会是旁人……”
曹姽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子,想起上辈子竟然拿曾随母亲叱咤沙场的大魏龙雀宝剑去对付这个内宅女子,不但觉得陆亭君可怜,更觉得自己可笑。她把自己当成了和情敌一样为爱所苦的女人,却忘了自己的皇帝身份,曹姽沉下脸道:“陆氏,你与陆参沆瀣一气,给吴王设局诱骗予他,吴王年小,为你们玩弄鼓掌之中。陆参择日会被依律判罚,至于你已非在室女,吴王亦不能免责,你既然喜欢他,便卸去钗环、没入宫中,为奴为婢侍奉吴王终生。”
陆亭君大惊失色,那天然而生的高贵门楣、士族头衔,一旦失去,她觉得自己简直活不下去。她伙同陆参诱王慕之入套,一是因为自己一心爱他少年俊美,二是爱他王家出身、王侯身份,只要好好经营,或许可以得到吴王身边的夫人之位。
想那燕王当初也不是有许多的侧室吗?王慕之又有什么不可以?
陆亭君悔得不行,想找王慕之求救,王慕之却羞惭得根本不愿抬头看她。曹姽说他年小被人所骗,他早已行了冠礼,年纪比曹姽还要大一些,可是就这样轻易地被骗了。他生怕旁人瞧不起他,也不去管陆亭君,坚毅道:“陛下放心,臣一定会戒断五石散。”
他这样一说便是下定了决心与陆家兄妹划清了界限,陆亭君大失所望,仍然嘤嘤哭求归家,曹姽越发不耐便叱道:“归家?陆八窍,你一个嫁不出去的女子,朕给你找了个归宿,你敢不识抬举,那就去嫁给城门外乞讨的流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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