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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算过你们去东都,所以我让沈明去豫州,抗住刘行知,我们以最快度拿下东都,再支援刘行知。”
“我想过陛下可能会猜忌那些拥护他的将士,因为我们骗了他们一起造反,这是后患,所以我准备了接替他们的人,从东都到豫州的战场上,我们可以逐渐消耗换人。”
“可是我没想过的是,”顾九思抬眼着叶世安,他勉强笑起来,“你们要劫掠东都。”
“我们现在军饷不多,”叶世安不敢他,迅道,“劫掠东都是最快筹集军饷的方式,而且有这个有诱惑在,士兵才有冲劲,这毕竟是谋反。”
“百姓呢?”
顾九思低声开口,叶世安不说话了,顾九思接着道:“军饷不够,可以去借,可以筹集,如今我们到东都的军饷是够的,到了东都之后,开国库军饷也够,你们说的军饷不够,到底是什么不够?”
叶世安抿紧了唇,接着道:“就算军饷够,陛下也得劫掠东都。”
“为什么?”
“因为陛下不信他们。”叶世安抬眼着顾九思,“现在的将士,都是因为陛下骗他们范玉要处死他们才跟着陛下谋反,等到了东都,知道真相之后,他们起异心怎么办?只有一起劫掠了东都,”叶世安提了声音,“他们才回不了头!”
“那你们也回不了头了。”顾九思抬眼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颤抖着声道,“我们谁都回不了头了,你知不知道!”
“那就不回!”
叶世安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他红着眼眶,死死盯着顾九思:“我也没想回头。”
顾九思有些恍惚,他着面前的叶世安,着他的模样,他几乎有些认不出来了。好久后,他才道:“当年你从扬州到东都,经历丧父之痛,辱家之恨,你都没放弃过你的道义,你的良善,如今放弃,你不觉得可惜吗?”
“不可惜,”叶世安捏着拳头,“当年从扬州来到东都,我觉得我能堂堂正正的复仇,可如今,我失败了。”
“我走错了路,”叶世安哽咽,“我不愿意再走了,不可以吗?!”
顾九思说不出话来,他觉得唇齿冷,觉得惶恐害怕,可他还是在克制自己,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他把自己的心都关了起来,让自己感受不到所有情绪,低声道:“世安,你以往的路,不是错的。而如今的路,更不是对的。”
“你们的打算,其实我都知道。”
顾九思不敢他,他怕自己面对着这个面目全非的人,会失去理智,会和他争执,会忍不住指责,会去问为什么。
可他也知道,不该问,不能问。
他得冷静,他得拉住他们,他得把心里所有的情绪和痛苦,全部克制住,他要体谅所有人,他要成为早已决堤的洪流里,最后一道堤坝。
“军饷不是最重要的,军饷少,可以筹集。”
“将士也不是最重要的,我们可以早做准备,在他们产生异心之前,分头处置。你们一定要劫掠东都,其实是因为,”顾九思顿了顿,而后抬起头来,认认真真着叶世安,“你们放弃了东都。”
这话出来,叶世安脸色有些变了。
顾九思见他的神情,复又垂下眼眸,压着自己的袖子,慢慢道:“打下东都,再支持豫州,这样一来,两军对峙,那就是你死我活。你们根本没想过要去支援豫州,你们就打算打下东都,杀了范玉洛子商,将东都洗劫一空之后,退守幽州,对不对?”
说着,顾九思平息着呼吸,他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静下来:“刘行知先打下豫州,豫州没剩什么粮食,沈明兵败之前一定会把粮食烧光,所以刘行知到东都的时候,战线就会拉长,而东都再没有补给,刘行知的粮草跟上就很困难了。”
“周大哥已经知道洛子商在黄河动了手脚,到时候黄河决堤,永州罹难,只要你们指出黄河决堤的始作俑者,永州对刘行知洛子商必然怀恨在心,你们对永州稍作支援,永州就是你们的了。幽州和永州形成了一条畅通无阻的航道,周大人占着这两州,粮草运输不成问题,稍作休养,便可以与刘行知再战。”
顾九思一一分析着,他着叶世安,眼神里并没有责怪,满是悲悯道:“可你们这么做,你想过沈明没有?”
叶世安听着沈明的名字,神色动了动,顾九思往前了一步,接着问:“想过东都百姓没有?想过豫州百姓、想过永州百姓,想过你们身为将士臣子的责任,想过先帝遗志没有?”
“想过又如何!”叶世安怒喝出声来,他含着泪,死死盯着顾九思,“家仇在前,”他哽咽道,“我顾不得这么多。顾九思,你可以一辈子幼稚天真下去,因为你在乎的人都活着,可我和你不一样。我爹死了,我娘死了,我叔父,我族人……”
“我家血仇累累,我还得活得和你一样天真吗?!”
说着,叶世安推开他,朝着长廊尽头急急走去。
顾九思有些疲惫,他转过身,着他远走的背影。
“世安。”他突然出声,声音微弱中带了几分祈求,叶世安停住脚步,他背对着他,风吹过,顾九思抬起头,见叶世安白衣玉冠,头上带着孝带,在风中随风翻飞。顾九思着他,平静道:“当年你我共在学堂,你曾教过我一句话。”
“你说,”顾九思声音沙哑,“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我年少不喜你规矩古板,可这句话我一直记着。你说君子有道,那你的道呢?”
叶世安没说话,他着长廊尽头。
他脑海里依稀想起来,那是很多年前了。
那时候他和顾九思都还在学堂,顾九思喜欢玩闹,经常被夫子责骂,有一日顾九思和学堂里一个学生起了冲突,那学生家中仅有一位母亲,势单力薄,顾九思身边却带着陈寻杨文昌,顾九思吓唬他要揍他,那学生被吓得抖,却仍旧不肯退让,最后便是叶世安站出来,着顾九思,说了这一句:“顾大公子,君子可欺之以方,却难罔以非其道。我信大公子,心中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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