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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枝。”
“你想家吗?”她问。
芳枝低垂的眉目被黑暗掩去惆怅:“有些想。”
“我也有些想,可是我不想回去。”薛稚怏怏地道。
“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有人需要我,我也有责任肩负在身,不能离开。”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良久之后,芳枝才轻轻开口:“公主,陛下也需要您。”
帷帐间,薛稚的眉目一瞬黯淡无比。
“他只是需要我的身体而已。”她道,“需要我陪他睡觉,需要我发泄他的欲望,总之,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像对待娼女一样……”
她和陛下之间误会颇深,芳枝一时也不知道要如何相劝。只好道:“公主,陛下心间是有您的。”
“或许吧。”
薛稚不欲在这个话题上浪费太多时间,含混应了句。她听着窗外轰隆作响的雷声,喃喃念出一句民谣来:“一候玄鸟至,二候雷乃发声,三候始电……”
她语声一颤,双目蓦地流下泪来,于突然之间,泣不成声。
这句歌谣是她小时候害怕雷雨、偎进哥哥怀里和他一起睡时他教她的。
他告诉她,打雷闪电只是天地间的一种自然变化,春天的第一声雷自春分后第五日始,然后,就会下雨,田地里的庄稼就都会长起来。
方才芳枝说她想家,她又何尝不想家呢。
可是她已经没有家了啊……夫家,娘家,都被他毁的一干二净,再也回不去了。
芳枝始终在旁细声安慰,薛稚哭了一会儿,倒也平静下来,屏退了她:“你去睡吧。”
她是不会后悔的。
她的确很想念千里之外的建康,想念谢郎,想念伯母,想念青黛她们……但她也是不会回去的,因为比起想念,她更无法忍受的是失去自由。
从前那笼中鸟一样的生活,她是再也不想过了。
——
桓楚的建始七年过得并不算太平。
惊蛰过后没多久,镇守凉州的先帝第五子、天子异母弟雍王桓诏起兵谋反,于封地凉州自立为帝,欲割据一方,脱离朝廷管制。
消息传至远在江南的建康已是春分之日,叛军势如破竹,已然逼近关中地区。战报送至玉烛殿,桓羡大怒,当即召集文武重臣,宣布亲征。
他这样做自然有一定的考量。桓诏远据西北,平素里就与西域诸国与南边的吐谷浑及北边的柔然贺兰部眉来眼去,他不亲自走一趟,彰显朝廷军威,那些个虎视眈眈的邻居又怎能服气。
战事就此布置下去,朝廷下令,紧急调动洛阳、长安周边大军及辎重粮草,天子将于二月初率军北上,赶赴金城与叛军作战。
临行的前一日,桓羡罕见地去了漱玉宫。
自从妹妹走后,他已有许久不曾踏足这里,宫殿又恢复了往日的废弃之状,连侍女也被遣散,进入宫中,一盆巨大的栀子花正摆放在庭院中央,花枝几近枯萎,一名小宫人正抱抱怨怨地修剪着枯枝。
桓羡目光微颤,负手走了过去:“这花怎么了?”
他认出这是何令菀当年送她的那盆能在冬日开放的栀子花,早先碧华宫失火,便被搬到了这里来。
说来奇怪,他宫中那盆被幼年的薛稚称作是她本体的栀子花还好好活着,眼前的这盆却已枯萎得不成形状,宫人的剪子轻轻一碰上,便能刷地掉下大片花枝来。
实在有些离奇。
见是他,宫人忙跪下来回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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