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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说冬儿自己,这件事之后,薛姨娘也怕沈沅母亲会来查询这件事,所以过不了两日就找了个冬儿的错处,叫了个人牙子来要将冬儿卖掉。
当时薛姨娘曾特地的吩咐过人牙子,要将冬儿卖的远远的。最好卖到外省去。但当时人牙子家的邻居儿子刚死了妻子,想要续弦。一见到冬儿,见她皮白肉净的,便想要娶了来做续弦。都是邻居,也不好不答应,于是人牙子便瞒着薛姨娘,只说是有个外地的人将冬儿买走了,再不会回来的。但实际上却是将冬儿卖给了这户人家的儿子做续弦。只是没想到这家没一个好人,冬儿做了他们家的媳妇之后,不但家中里外的活都要她一个人做,且若有谁不高兴了,对着她就非打即骂的。好不容易的挨过了这近两年,谁晓得那儿子又赌钱欠了一屁股的债。那两个老砍头的没钱了,今儿就拖了她要出来卖。然
后就遇到了沈沅。
冬儿说完这些事,就伏在地上,哭的呜呜咽咽的“当年都是奴婢猪油蒙了心,被薛姨娘给哄骗了,才做了这样对不起姑娘的事来。奴婢也自知没脸见姑娘,任由姑娘如何处置奴婢,奴婢再无怨言。”
沈沅看着她,就想起有一年正月的时候,自己看到冬儿站在游廊下哭的伤心,就让人叫了她过来,问她怎么了。得知她是因着和人掷骰子,输了一两百钱,心中舍不得那些钱,所以就哭了。当时她听了,立时就让人拿了一吊钱给冬儿。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冬儿手里捧着那一吊钱跪在她面前,眼中含泪的说着往后必然会一心一意的服侍她。但是一转身
人心这种东西,始终都是隔着肚皮的。你永远都不知道究竟谁对你是真心,谁对你是假意。
沈沅觉得心中颇有些心灰意冷的感觉。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不处置你,不过要你做一件事。等你做了那件事,到时我说话算话,立时就将你的卖身契给你。不过暂且这卖身契还是要放在我这里的。”
说着,就将桌上放着的那张卖身契折起来收好,又让青荷出去叫小伙计进来。
不过进来的却不是小伙计,而是韩掌柜。
先前码头上有一艘从杭州府过来的船,上面装的都是他们在江浙之地采买的绫罗绸缎之类。采买的人打人过来铺子里说要派十辆车过去装货。韩掌柜让伙计去雇了十辆车后,自己不放心,便也跟着一起过去,站在码头上看着人将装着缎子的箱子搬到了车上,
又跟着一起回来,看着人将这些货都放到了旁边的一间空房里,这才回来。一回来就听伙计说了沈沅过来的事。他原想立时就进来同沈沅见礼的,又知道沈沅刚买回了一个昔日的丫鬟,仿似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问她,里间的门都关了起来,所以韩掌柜就在门口站着等候。这当会看到门开了,青荷出来要叫小伙计,韩掌柜才进来同沈沅见礼。
彼此见过礼之后,沈沅便让韩掌柜坐。又指着冬儿对韩掌柜说道“这是我昔日的一个奴婢,劳烦韩掌柜找一间屋子让她暂且住着。”
韩掌柜听了,忙叫了小伙计过来领着冬儿下去。
等冬儿下去了,沈沅便又说道“我过些日子还有一件要紧的事要她做,韩掌柜仔细,万不能让她跑了。”
韩掌柜忙道“大小姐放心。我会遣个人日夜看守着她,绝不会离开她一步的。”
沈沅知道他做事仔细,就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随后谈话之间得知前一个月去江浙采买的那批绫罗绸缎刚刚到了,她便又问起了那批绫罗绸缎的事。
韩掌柜回道“前几年绸缎的行情好,利钱高,于是近两年江浙两地就有些县将农田改为了桑地,庄稼人也不种庄稼了,转而去养蚕。养的蚕多,丝线就多,织造出来的绫罗绸缎也多,这价钱就下来了。所以这一船货的价钱,进价倒是比前两年要少两成。不过京城这里因着达官贵人多,虽说绫罗绸缎的价格较往年也有些下降,但两相比较,咱们挣的利钱还是比往年要多一些的。”
沈沅听了没有说话,而是蹙着眉头在想旁的事。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若按韩掌柜这般说来,既是
江浙那里有的县将农田改为了桑地,那粮食必然较往年的少,价钱也会上去。我仿似听得说蜀地这两年风调雨顺,粮食收的较往年多那价钱势必就会下去。韩掌柜你想想,咱们能不能想个什么法子,将蜀地的粮食运到江浙之地去这一来一往的,中间的利钱想来也不少。”
韩掌柜听了,眼前一亮,忙道“大小姐说的这事,我早些时候也曾想过。用水路来运输粮食,又快,一次又能运的多,再好也没有的了。只不过这话我总是不敢对大小姐提起。”
毕竟他这些年都只是打理这间绸缎铺子罢了,若贸然的同沈沅提起贩卖米粮的事,若赚钱还好,若不赚钱的话
这个韩掌柜是个心细也谨慎的人,又有远见,往后倒是可以大用的。沈沅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就笑道
“韩掌柜说这样的话就是见外了。我母亲信任您,我也信任您,这才会将这间绸缎铺子整个儿的交到您的手中,让您来打理。而这贩卖米粮的事,既是你心中有了主意,不妨就按着您自己的主意去做。需要的本钱,一应在这绸缎铺子的账上支取也就是了。便是往后您再有这方面的主意,也不必藏在心里,只同我说就是。若可行,我肯定会应允的。”
沈沅面上笑容温和,韩掌柜的心中却是大受感动。
他是个存了大志气的人,也不甘于一辈子只做个绸缎铺子的掌柜。这当会听沈沅的意思,分明就是让他放手去做的意思。
当下韩掌柜就对着沈沅弯腰行了个大礼,坚定的说道“我韩某必不会辜负姑娘的信任。待会儿我就回去收拾行礼,连夜就去蜀地。”
沈沅忙叫他起来,不用多礼。又说起她想要挑几匹好的纱、罗、绫之类的带回去,韩掌柜听了,忙陪着沈沅去库房里,请她自行挑选。
一时沈沅挑了好几匹时新花样的布匹,同韩掌柜作辞之后,便坐上了马车。
在韩掌柜面前的时候她面上一直都是带了笑意的,不过等上了马车,落下车帘子的那一刻,她面上的笑意就慢慢的消失了。
先前冬儿说的那些话,还一直压在她的心头。
虽然说那件事都是薛姨娘一手策划的,薛姨娘也确实在那件事中获益良多。直接让父亲对母亲心生不满,还一举就掌握了后院掌中馈的权利,也让母亲因着担心和气恼身子慢慢的变差。但若说到底,这件事的起因终究还是她。
若非她给李修源写的那封书信,薛姨娘又如何能无风起浪母亲的死,还是与她难逃干系的。
想到这里,沈沅就觉得心情低落。她低低的长叹一声,阖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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