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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为心声,一口气叙说下来,不觉心潮澎湃汹涌,或许这些言辞不够成熟,甚至一厢情愿,但的确是自己源自内心的真切想法,矢志不渝的承诺;他凝视洛湮华略显怔忡的神情,踏前半步:&1dquo;皇兄,我只是一直都觉得,你很好。我知道于你而言,富贵荣华有若浮云,转瞬如烟散,但我还是盼望你能陪我一同站在重楼宫阙高处,看着这如画河山!”
不知从何时起,四下里变得安静,待到最后几句话音落地,更是近乎鸦雀无声。沉落的夕阳为目力所及的一切都镀上了淡金余辉,洛湮华低垂下眼帘,行程早已安排好,再迟延下去,今天怕是出不了城了。他素来沉着,极少感情用事,然而这一刻,却觉自己居然在犹豫。就像洛凭渊所问的,当真唯有远走他乡一途?自己难道从未想过设法留在洛城,同时又不至造成隐患纷争?
如果仅仅从利益出,或许世间并无两全法,然而再加入情感和良知呢?就好像,若是心中唯有权势,洛凭渊就不会寻获雪蔓青果,而今自己棺木早拱,坟冢上草蔓青青。
&1dquo;也罢,且不谈家国天下。”他悠悠说道,&1dquo;琼楼宫阙虽好,奈何规矩繁多,随处皆是繁文缛节。我困在京中多年,早已静极思动,如今只想寻亲访友,遍览秀丽山川,莫非也不行么?”
语声幽雅,带着若有若无的清浅笑意:&1dquo;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凭渊向来是了解我的。天色将晚,何妨各自归去。山水有相逢,待到了却夙愿,我总会回来。”
洛凭渊一呆,若是静王依旧担心大局,他尽可以竭力劝说,甚至做出保证、赌咒誓,但眼下碰上的理由却是要外出游玩。想想皇兄受过的苦楚,自己怎能忍心强留阻止?
但是他心里犹如明镜一般,搬出如是说法,也不过是托词而已,倘使一念之差点了头,焉知山水何时再度相逢?
软磨论不过,来硬的更是不敢也不妥,他脑中瞬间转过千百种念头,却没有一个管用。眼见静王转身欲走,不由得心下大急。
须知人在走投无路之际,往往会不假思索用上最本能的方式,洛凭渊将心一横,不管不顾地两步上前,一把将洛湮华整个人牢牢抱住:&1dquo;皇兄不要走,我求你了!”
声音不仅哑,还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哭音:&1dquo;明明是皇兄你坚持不肯承统,硬是将我推上去,我都勉为其难了,你怎么还是要离京而去?”
到了后半句,他突然一阵委屈,索性将头埋在静王肩上,大哭起来:&1dquo;皇兄,你和四皇兄一个两个,谁也不肯坐那个位子,将我丢进宫墙里,每天对着一大帮老谋深算的臣子,听他们之乎者也、绕来绕去地啰嗦个不停,每天就是没完没了、没日没夜地看奏折处理国事,踏出宫门一步就得被劝谏!结果你们都只顾自己自在逍遥,四皇兄去边关练兵,当他的威风主帅,你更是不言不语就要去游历天下,万一鸿飞冥冥一去不回,教我到哪里去寻人?”
如果说,方才城门处的气氛还是安静、凝滞,现在已经快变成死寂了。御林卫们侧身而立,不敢正视,尽职尽责地挡住周遭视线,原先是觉得应该将耳朵塞住,此刻简直恨不能装成聋子。大家心中只是叫苦,祈祷静王赶快答允,结束这非人的折磨,天知道回宫后,会不会由于听了不该听的落个大不敬,被远远地配边关?
至于身为暗卫的秦肃和寿山冥王,鉴于洛凭渊是亲弟弟,抱着哭好像又不算错处,也不便插手打扰。
而不日即将登基的五殿下仍在伤心控诉:&1dquo;皇兄,你不肯陪着我,将我孤孤单单搁在重华宫里,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日子还有什么意思!你要是坚持离开,那我也不继位了,就学你一般留书出走,将帝位交给四皇兄或者月月,也去游山玩水、江湖闯荡!”
饶是洛湮华什么场面都经历过,也万万料不到皇弟还能当众使出死缠烂打的招数,全然不照规矩也不顾面子,一时啼笑皆非,连头也痛了起来。
在他记忆里,孩童时的洛凭渊就是这般性子,平日里聪明懂事,一旦遇上自觉特别重要的情况,却是执拗非常,千方百计、哭闹不休也要达成愿望。说来说去,还是自家当初宠溺过头,才弄得进退维谷。
洛凭渊见皇兄迟疑着,似乎很是为难,但并无不悦或抗拒之意,知道自己这一招终于奏效,于是趁势抬起泪水未干的脸,附在耳边低声威胁道:&1dquo;皇兄,你要是还不肯留下,我就坐在地上,抱着你的腿哭!”
如果不是被箍得紧紧的动作不便,洛湮华直想扶额。堂堂禹周君要是做出这般举动,就算不是后无来者,基本上也算前无古人了。他能感觉到,洛凭渊全身都在止不住地抖,激动、紧张,以及恐惧,无论哪一种情绪,都强烈而清晰。
静王心中生出一股柔软的疼痛,唇边的微笑却如清风明月,沁入幽静的眼底。天际明灿的云霞已渐转暗淡,人群屏气凝声,他在静寂的暮色里沉默着,片刻之后,抬手抚过皇弟的肩膀,含笑说道:&1dquo;既是如此,那么为兄,愿退隐兰台。”
天宜二十四年九月十九,皇五子洛凭渊登基为帝,次年改元,年号景澜。帝以生母如嫔于琅環冤案中受奸佞教唆,背弃旧主,虽追封宜安太后,然于含章殿中仍以中宫太后江璧瑶为尊,谥号贤德贞淑,享宗室香火,宜安太后居次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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