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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瑜陷在了梦魇中。
她烧得唇干舌燥,喉咙里像是灌了铅,后背的鞭痕灼烫,疼痛蔓延至身体的每一寸神经,逼出了她鬓角的汗意。
梦里风雪蔽天,洛都城门叫叛军破开,马蹄声纷乱,火光吞噬了沿街屋舍,妇孺哭声凄厉。
“将军有令!活捉长廉王之女菡阳翁主者,赏百金!”
这呼声狰狞刺耳,火光里照出的,是一张张贪婪又扭曲的脸,恍若披着人皮的兽。
而她就立在火光大炙的神武大道中间。
逃!
快逃啊!
她指尖攥得发白,整个人却似被钉在了那里,脚下全然迈不开步子,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模糊了面目的无数双手抓向她。
她想尖叫,嗓子里却发不出声,脚下这一刻终于挣脱了束缚,她头也不回地向着身后漆黑无尽的长夜奔去。
赤足在冰天雪地里没跑几步,却又被一鞭子狠狠抽到在地。
切肤砭骨的痛,真实到不像是在做梦。
温瑜痛苦半伏于地,回头看见人牙子拎着油亮的鞭子在风雪中朝她走来,狞笑出声:“跑?继续跑啊!”
他扬鞭又要朝她打来,那堆积在温瑜心中的恐惧,终于被逼成了另一股煞意,她喉间哀吼,像是一头被逼至绝境的兽反扑向了人牙子——
“哐——”屋外传来什么器具打碎的锐响。
温瑜也从这场噩梦中霍地睁开了眸子,她发根和后背全都浸着汗,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盯着上方打补丁的床帐喘息不止。
屋外传来男人低沉的说话声:“我来收拾,您身子不好就回房歇着,做这些做什么?”
“那姑娘烧了一天一夜了,人也昏沉着不见醒,我怕人就这么没了,想着从厨房端碗热汤灌给她,万一能熬过来呢?”是道和蔼的妇人的嗓音。
温瑜放缓了呼吸声,意识渐渐回笼,脑中也清明了许多。
她抬眼虚弱打量着简陋却收拾得很干净的屋子,悬着的一颗心落回原处。
是了,她还活着。
她被人牙子送给了那个老妇人,暂且是得救了。
屋外的说话声还在继续。
“死了就死了,还省了继续抓药的钱。陈癞子那个狗娘养的,我好心放他一马,宽限他两日让他去筹银子,他却骗到您这儿来了,拿着抵押字据谎称卖身契,把被他打了个半死不活的人塞过来说是送您丫鬟,让我找着他,非给他两条腿都打断了不可!”
“此事是娘给你惹了麻烦,但那姑娘瞧着也委实可怜,再怎么都是一条人命,给她灌口汤,看能不能撑过今晚吧。”
“成,您回房歇着,我去给她灌,那陈癞子撒谎成性,说她身上是风疹,谁知道究竟是不是呢,您平日里就别去那屋了。”
妇人似应了声好,咳着嗽回屋了。
温瑜听那地痞的语气很是不善,再闻那沉稳的脚步声已朝着房门这边走来,心中不由一紧,忙又合上了眼装睡。
房门口挡风的厚帘子被撩开,屋外的天光便也跟着倾泻而进。
温瑜万不敢装睡到真让对方过来给她灌汤,便在此时抖动眼睫,半掀开了眸子,佯装刚醒。
“醒了?”
萧厉将门帘挂到了一旁的门钩上,手上端着陶碗,长腿一迈便走了进来。
他生得高大,这间本就狭小的屋子,在他钻进后更显逼仄,空气中似乎都带了他身上风雪的气息。
那一双黑眸看人时,颇像鹰隼盯着猎物,叫人轻易不敢同他视线相接。
见他进来,温瑜便不敢再躺了,撑着手想起身,不妨牵动后背的鞭伤,顿时痛得温瑜白了脸,但她还是忍着痛半坐了起来,干裂的唇瓣间溢出几声低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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